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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他就站在那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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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章 他就站在那裏

夏瑾嫻等到人都齊了,就跟魯名威打電話。

不一會兒,魯名威坐著電瓶車來了,他到了,所有人才入座,夏瑾嫻坐在最末,陪著吃飯。

席間,吳汀韜道,“請你們周日來是因為晚上有煙花,馬上9點了,看了煙花也可以準備散席了,這邊周末三天晚上都有夜市和燈會,可以逛逛。”

夏瑾嫻站在了石舫的木質雕花窗邊,跟著一起看煙花。

吳汀韜走過來,夏瑾嫻有些擔憂他的手會不會伸上來,結果並沒有。

吳汀韜附在她耳邊,帶著酒氣道,“小夏,一會兒跟我去逛逛,好嗎?”

夏瑾嫻眨了眨眼,笑著應道,“好啊。”

吳汀韜盯著她看了很久,而夏瑾嫻仿佛未曾察覺似的,看著夜空中綻放的煙火。

跟著同行的眾人看到他倆那麽親密,倒是各有心思。

焰火放完,夏瑾嫻跟著眾人離開石舫,從第二石舫往第一石舫那邊走。

吳汀韜故意落在後面,跟夏瑾嫻並肩。

而那位王總已經喝多,此刻摟住了吳汀韜安排來的女秘書。

反正那位算是吳汀韜七八個秘書裏的一個,不過是個打雜。

夏瑾嫻雖然覺得吃相難看,但是魯名威都不說什麽,吳汀韜也不反對,那女孩子也覺得被一個有錢的男人看上,挺虛榮的,所以也不反抗。

路過第一石舫,舫上提著兩個字:暢合。

吳汀韜對夏瑾嫻道,“小夏,稍等我一會兒,我進去打個招呼。”

夏瑾嫻點了點頭,在原地站著,鵝黃色的路燈一路蜿蜒,點綴著這邊的景色越發的朦朧夢幻。

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白色鞋子,再擡頭的時候,就看到了那個有著蜷曲頭發的男人的正面。

再見面,這中間,隔了八年的歲月河流,兩個人的容顏,在這燈光昏暗的夜,越發的模糊不清。

彼此面對面,許晏清見她日漸嫵媚,而在夏瑾嫻的眼裏,這個男人更添俊雅。

兩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
原來,真的愛過,分手後是不能做朋友的。

因為只要看到那個人,就會心緒難平,萬語千言,都說不出口。

只能當對方是個素不相識的陌路人。

時間就此靜默,吳汀韜由副司長陪著出來,看到許晏清站在那裏,便道,“司長,吳總來跟您打招呼。”

許晏清走過她的身邊,然後同吳汀韜握手,兩個人寒暄了幾句,夏瑾嫻還聽到了韓初的名字。

過了一會兒,走在前面的眾人見夏瑾嫻和吳汀韜不見了。

投資委的副主任回來找人,就看到吳汀韜跟一個男人在說話。

吳汀韜見到那位副主任,便引薦道,“這位是國家投資委政策司的許司長,他跟市裏投資委的領導也很熟,以前還是邵市長的辦公室主任,能力很強,你認識一下,以後對你有好處。”

那位投資委的副主任立刻上來同許晏清握手,還掏出名片遞了過去。

許晏清這麽多年,在外人看來,仍是那麽清冷。

仿若他們初見那一天,明明生了張好看的臉,卻似乎不會笑的樣子。

他瞥了一眼陪在他們身後的夏瑾嫻,接了名片,然後說了幾句不冷不熱的話。

夏瑾嫻跟著吳汀韜離開,臨走,還是回身望了一眼,才發現,許晏清就站在石舫的窗邊看著自己。

這一眼,讓兩個人都顫動了一下,卻各自假裝著,扮演出若無其事的樣子。

吳汀韜對那位前來尋人的投資委副主任表示,自己跟夏瑾嫻要敘舊。

那位主任終於識趣了,只能表示自己再去逛逛。

吳汀韜帶著夏瑾嫻去了一處茶室,那裏有他專屬的貴賓室,夏瑾嫻跟著進去。

兩個人對面而坐,吳汀韜讓茶藝師奉上了最好的茶,他自己親自為夏瑾嫻泡茶。

夏瑾嫻看著茶盞,抱歉道,“我實在不精茶道,也身無所長,怕糟蹋了您的好茶,只能勞煩吳會長為我泡茶了,慚愧。”

吳汀韜笑了笑,讓身邊跟著的人都出去了,夏瑾嫻喝著茶,掩飾著自己的緊張。

吳汀韜坦率道,“別怕,我對你沒有想法。”

被看穿了心思的夏瑾嫻有些尷尬。

吳汀韜卻很自然地接過了話題,問她多大了,家在何處,上面父母可安好。

夏瑾嫻說自己從小在本市,母親是餘杭人,父親是蘇州人。

說起父親,她只道目前很好,而當她提到母親已經故世的時候,吳汀韜啊了一聲。

夏瑾嫻望向他,等著他接下去的話。

吳汀韜為她又添了茶,他脫了西裝,松了領帶,挽著袖子,那樣子十分的專註。

想來年輕時候也是俊美無儔,而如今看來,也是十分有味道的儒雅男子。

如果母親真的曾愛過這樣一個男人,那麽如她父親那樣的凡夫俗子,又怎能入眼?

就像曾愛過許晏清這一遭,今日再見,依然難以釋懷。

那些如王總之流,她又怎麽可能甘心湊合。

夏瑾嫻端了茶盅喝茶,卻被茶水的熱氣熏得眼眶酸澀不已。

吳汀韜問她,“夏小姐,冒昧問一下,你的母親,是姓廖嗎?”

夏瑾嫻搖頭道,“母親姓朱。”

吳汀韜聽到這裏,楞楞出神。

他沈默良久,最後仿佛是不敢問,又不甘心不問,他抹了把臉後問她,“是叫朱紅梅嗎?”

夏瑾嫻點了點頭道,“是的。”

吳汀韜扯了嘴角,卻是笑不出來,他道,“難怪,你跟她很像。”

阿姨也一直說她長得像母親,可是母親後來一直郁郁寡歡,面容憔悴,跟如今的自己,其實也不像了。

但母親的青春時光,她的確也沒見過。

夏瑾嫻問,“吳會長認識母親?我倒是有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,不過不多。”

母親故逝後,她把母親為數不多的照片都翻拍了,存在了手機裏。

吳汀韜問,“可以給我看看嗎?”

夏瑾嫻點頭,掏出手機,翻開了存著母親相片的文件夾,遞給了吳汀韜。

吳汀韜翻看了每一張,反反覆覆的。

突然,他嘆了一聲,已經有了魚尾紋的眼角裏,泛著淚光。

他遞還了手機,手似乎在抖。

借著倒茶的動作,掩飾著自己的情緒,最後實在是沒有忍住,對她道,“難怪我找了那麽久都找不到她,原來她竟是把姓氏都給改了。”

說到這裏,吳汀韜再也說不下去了。

這位在法律界縱橫馳騁威名赫赫的大律師,竟然也會哽咽。

夏瑾嫻坐在他的對面,一句話都安慰不出來。

她突然明白了,為何她母親是跟外婆姓的,原來,竟是為了躲他。

吳汀韜平覆了心情,夏瑾嫻遞了紙,吳汀韜擺了擺手,用手指抹了抹眼角。

重新沏了茶,吳汀韜問她,“她……”然而過了很久,久到水壺裏的水再度燒開了,他都未能成言。

夏瑾嫻突然能夠理解他此刻的心情,就像剛才她看到許晏清的時候,有那麽多話要說,那麽多問題想問,但,卻又有諸多的猶豫,最終千言萬語都不知該如何說。

吳汀韜最後,還是坦然詢問她,“紅梅可有遺言留給我?”

夏瑾嫻搖頭道,“沒有,不過,母親有一本日記本。”

裏面記錄了什麽,不需要再明說了。

吳汀韜問,“可否,可否給我看看那本日記本?”

夏瑾嫻點頭道,“下次有機會見面的時候,我給您帶來。”

吳汀韜繼續為她斟茶,絮絮叨叨地問起她母親最後的時光。

夏瑾嫻挑揀著說。

可是這位洞察世事的大律師,又怎麽猜不到前因後果。

他問,“是你父親不肯給紅梅治病嗎?”

夏瑾嫻微微頓了頓道,“也沒有。”

吳汀韜笑了,對她道,“小夏,你不會騙人,說謊的時候,最好看著我的眼睛。”

夏瑾嫻難以為自己父親辯解,她坦白道,“的確,父親不肯。”

吳汀韜又是一聲長長的嘆息聲。

問到最後,他終於聽不下去了,而夏瑾嫻想起母親的早逝,這些年壓抑的思念,再也忍不住,當著這個陌生男人的面,落了一串眼淚下來。

母親當年是支持她和許晏清私奔的。

當年和前夫婚禮那天,母親還推門進來,特地抱著她道,“小嫻,如果實在不願意,這個婚我們就不結了,啊。”

當時她抱著母親放聲痛哭,化妝師在一旁都看呆了。

而她以為,結婚會是一切痛苦的終結,誰知道,逃避只是此後八年隱痛的開端。

那天,母親甚至全程都沒有笑一笑。

因為母親心疼自己,步了她的後塵。

這真是一個天人兩隔的悲傷故事。

母親到臨死都沒有忘記過吳汀韜,可是他呢,前妻就有三任。

夏瑾嫻不知道,男人可以一邊濫情一邊深情嗎?

吳汀韜給夏瑾嫻遞了紙,看著她擦眼淚的時候道,“小夏,我在滬市有好幾套房子,回頭你去看看,喜歡,我送你一套好不好?”

夏瑾嫻呆住了,看著他問,“為什麽?”

吳汀韜此刻的表情真可謂是哭笑不得,他一個成功人士,卻脆弱得像個孩子。

他撓了撓頭道,“不能給她的,給你也一樣,你知不知道,我找了她半輩子了,可是……可是我從來沒想過,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她了。”

這個話題,有些沈重。

兩個人都平靜了一些之後,夏瑾嫻倒是有些憐憫吳汀韜。

於是挑一些母親在世時候,還算比較開心的事情,同吳汀韜說。

吳汀韜認真地聽著,仿佛是毛頭小夥在打探自己暗戀的姑娘。

這個樣子,讓夏瑾嫻覺得有點可憐。

夏瑾嫻說到最後,吳汀韜只是嘆氣,他問,“小夏,你知不知道你長得很像你母親年輕時候?”

夏瑾嫻道,“我知道,我阿姨,就是我媽媽的妹妹,一直這麽說,但母親年輕時候的照片不多,所以我也不確定。”

吳汀韜拿出錢包打開,在照片夾裏,放著一張黑白照,那上面的女子溫婉動人,笑得如和煦春風。

夏瑾嫻知道那是母親,卻是她從未見過的,那麽自信而燦爛的母親。

吳汀韜收了錢包,夏瑾嫻突然明白,何以他結婚離婚那麽多次,大概也是因為,曾經愛過一個人,所以失去了,也無所謂再跟誰度餘生了吧?

她問吳汀韜,“您後悔嗎?”

吳汀韜道,“不知道,我現在很好,我其實一直在找她,也怕找到她,兩個人分開那麽久,當年分手總是很痛苦的,但是你要說我找到了她又要怎麽樣呢?我自己也不知道。我希望知道她過得好,但如果她真的忘了我了,我又會覺得不甘心。但是現在你這樣說,我又很難過,人吶,有時候就是貪心。”

說到這裏,他把茶盅裏的茶倒了,又換了一個新的茶罐子,洗了茶具,重新泡了一壺。

夏瑾嫻擡頭看著這邊茶室裏掛著的字畫,有兩幅是題字。

一幅是納蘭容若的,“人生若只如初見,何事秋風悲畫扇”。

另一幅是白居易的,“老來多健忘,唯不忘相思”。

吳汀韜聽完了朱紅梅的過去,又問了問夏瑾嫻的事業和婚姻。

得知她離異,便問,“我們小初不錯,要不要給你介紹?”

夏瑾嫻抽了抽臉皮,心想吳會長您倒也是會拉郎配,現成的就這樣湊作堆。

於是連忙擺手道,“不用了,我現在挺好的。”

吳汀韜道,“以後常來看看我,我一直想要個女兒。”

夏瑾嫻倒是沒想過高攀這麽一位大人物,虛應了兩句。

吳汀韜卻更覺得夏瑾嫻人品不錯,不愧是朱紅梅的女兒。

他其實公務很忙,但是跟夏瑾嫻說話,卻仿佛是件很重要的大事

兩個人又聊了半個多小時,茶葉也泡得淡了。

夏瑾嫻自覺要準備告辭,臨出門,吳汀韜對夏瑾嫻道,“小夏,以後如有需要,盡管來找我,對你,我一定竭盡全力。”

夏瑾嫻溫柔一笑道,“您放心吧,我現在很好,您如果不嫌棄我高攀,容我每年來給您拜年,可好?”

吳汀韜道,“歡迎之至。”

他幫夏瑾嫻推開門,擡頭的時候,看到外面有人,他擡手同那人打招呼。

夏瑾嫻笑著回身,然後收了笑容。

許晏清就站在那裏,顯然聽到了剛才他們的對話。

夏瑾嫻將留海捋到耳後,看著他身邊那些圍著的貴人,然後同吳汀韜道別,轉身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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